盛夏的热浪从南方席卷过来,即使是在洛卡丽兰这样的北地,气温也开始逐渐升高。仅仅几天功夫,苔原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绿意在山间复苏。远处的山坡上,一群一群的山羊在牧羊人的吆喝声中慢慢移动,好像落在地上的云彩。尤瑟趴在舰桥外的栏杆上,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距离沃尔夫·洛伦兹总督答复的日子还有一天,不过今天也在无聊中度过了。
洛卡丽兰的港口十分冷清,停靠的船只只有冒险者号和那艘教会的布道船,与采用深灰色低可视度涂装的冒险者号比起来,布道船明亮的白色涂装十分醒目,金色的花纹装饰着舰体,给人一种神圣的印象。虽然是艘很漂亮的船,但是不久之前才跟护教军干了一仗的尤瑟总有点心虚的感觉。
虽然是奉命行事,但是杀人本身这件事并没有任何改变。
“我也变得软弱了吗?”尤瑟握住自己有点颤抖的右手,咬紧了牙关,“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停下来,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
“尊主。”
秦枫的声音打断了尤瑟的思绪,她猛地转过身去,只见美丽的女仆正轻轻鞠躬,黑亮的长发顺着肩头丝丝滑落。
“很抱歉打扰您,”她说,“总督阁下的使者到了,请求会见。”
终于来了,尤瑟做了个深呼吸,整理好心情。“让使者在船长室等我,”她命令,“我不希望拖到最后一天才有所行动。”
“遵命,尊主。”
秦枫再次鞠躬,转身离开。
总督的使者是个老年人,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修建整齐的胡子和白发给人一种严肃的印象,不过那件西装外套已经有些破旧褪色,显得有些沧桑。尤瑟穿的是少尉军礼服,算是她的正装,这种场合她可不想失礼。
“您好,船长阁下。”老年人轻轻鞠躬,“在下是服侍洛伦兹伯爵的管家,名叫德森普。”
“您好,管家先生。”尤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公主殿下所求之物,总督阁下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进行中,”德森普说,“但需要时间。”
“三天为限,不能再拖。”尤瑟毫不退让,“如果需要人手的话,我的船员可以暂时借给你们,甚至连魔动甲胄也可以暂借。”
要知道,魔动甲胄本身也可以作为工程机械使用。德森普有些为难的低下头去,看起来他的主人给他出了个难题。
“公主殿下所求之物……太特殊了。”德森普说,“需要进行正式的镇魂仪式才可以……您能理解吗?”
“我能理解,”尤瑟点了点头,“如果没有人选的话,我可以来主持镇魂仪式。”
“您?”德森普睁大了眼睛。
“我身边有玉京最好的妖术师作为顾问,”尤瑟说,“仪式本身我也看过很多次,步骤什么的完全没问题。最后,我还是处女,年龄也在许可范围之内。如果你们要举行镇魂仪式,恐怕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原来如此……”德森普叹息,“公主殿下已经算到了。”
“事不宜迟,”尤瑟扫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秦枫,“仪式这边会进行准备,你们那边把场地安排好就行了,这样可以吗?我希望下午15点的时候能够开始仪式。”
“谨遵吩咐。”德森普告退。
送走了德森普,尤瑟深深的叹了口气。
“尊主,”秦枫问,“您真的打算主持镇魂仪式?”
“当然,”尤瑟叹息道,“不过,我一个人是不行的,很多东西只是看过,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十分的……怎么说呢?没经验。”
“尊主,下次请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抱歉……”
秦枫收起责难的表情,稍微思考了一下:“我们先演练一遍吧。”
于是,镇魂仪式的临时特训开始了,直到太阳西斜,特训结束的时候,尤瑟已经快站不起来了……
洛卡丽兰的北侧有一座丘陵,这座丘陵挡住了极北袭来的寒风保护着内侧的街道,在整个冬天充当屏障一样的角色。在丘陵的外侧,一片荒芜的苔原向虚空之海延伸着,在悬崖前亚然而止。这里耸立着一座古老的祠堂,既非教会,也不是宗教场所,只是一个简单的祠堂,一口生锈的大钟安放在中塔上,锈蚀的金属透出绿色的铜锈。
沃尔夫·洛伦兹站在祠堂前的台阶上,忠诚的德森普站在他身后,身为洛卡丽兰的总督,他却没有带半个护卫。纯银的怀表上,指针转动着,当它指向15点整的时候,一辆魔动车沿着蜿蜒的道路驶来,停在了祠堂前面。
沃尔夫将目光投向魔动车,只见驾驶它的是一位黑发的女仆,那是尤瑟·诺因海姆唯一的仆从,惊人的美貌令人无法忘怀。在女仆身边的副驾驶座位上,身披黑色斗篷的尤瑟坐在那里,她将长发扎在脑后,换了个十分清爽的发型,稚气未脱的脸上不知为何带着三分决然。双方交换了目光,尤瑟和秦枫下车来到祠堂前。
“场地就是这里吗?”尤瑟问。
“这里就可以了,”沃尔夫说,“说实话,我没有找到镇魂仪式的舞者,您能挺身而出真是帮了大忙了。”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尤瑟解开了斗篷,“您也希望能为‘那位’好好地送别吧?”
说着,她抖落了披风,之间少女身上裹着单薄的白色法衣,手腕和脚踝戴着银环,光是这身打扮就给人留下了圣洁的印象。
“开始吧。”尤瑟对秦枫点了点头。
向自己的主人鞠躬,秦枫拿起了六弦琴,随着纤细的指尖在琴弦上浮动,悠扬但又伤感的琴声飘荡在祠堂中。随着琴声的节奏,尤瑟翩翩起舞,将白色的法衣挥洒开,脚踝和手腕上的银环发出悦耳的声响。寒冷的空气拂过少女裸露的肌肤,但是沉浸在舞蹈中的她却浑然不觉。沃尔夫看的醉了,眼前的少女仿佛不再是一位帝国军的少尉军官,而是众神的使者,将曼妙的舞姿献给世人。
能有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镇魂仪式,她一定能够安然而去吧?
想到这里,沃尔夫闭上了眼睛,聆听着悠扬的琴声。
一曲终了,尤瑟停下了舞步,她看起来有些疲惫,轻轻地喘息。一阵冷风吹来,尤瑟打了个冷颤,用双手搓着漏在外面的肩膀。就在这时,暖喝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尤瑟回过头去,正好撞上沃尔夫的目光,但是他却没有跟她对视,而是望向别处。
“真是非常棒的镇魂之舞,”德森普代表主人走上前来,“恭喜您。”
“您过奖了。”尤瑟谦虚的说,她转向沃尔夫,“洛伦兹总督,镇魂仪式已经结束,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了吗?”
“当然,”沃尔夫一脸决然,“请跟我来。”
说着,他走进了祠堂深处,将手掌插在地上的一个缝隙中,伴随着魔力流动的光辉,地面向两边分开,露出幽暗的台阶。一行人打开手电,沿着台阶进入地下,只见用青石砌成的拱门之下,一具木质的棺椁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棺木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至少有着十年以上的历史,朴素油漆已经开始剥落,露出黑色的木板。
“这就是菲丽希雅殿下所求之物,”沃尔夫望着棺木,“帝国王妃卡特琳娜的遗骨。”
尤瑟做了个手势,秦枫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在沃尔夫和德森普反应过来之前,黑暗中闪过一道寒光,漆黑的铁扇掀开了棺材盖,沉重的木板撞在了远处的石壁上,化为碎片。尤瑟上前一步来到棺材前,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你们……做什么?”沃尔夫抓住了尤瑟的肩膀,但是他也愣住了。
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棺材里空空如也。
卡特琳娜的遗骨并不在此处。
“老爷!”德森普扶住了险些跌倒的沃尔夫,“这是怎么回事儿?十三年前,我们亲手把王妃的遗体安放在这里的。”
“我怎么会知道。”沃尔夫甩开了老仆,“诺因海姆少尉,请你给我个解释!”
“我还想让你给我个解释呢。”尤瑟望着空棺,“洛伦兹总督,王妃殿下的遗骨为什么会不见了?被人盗走了吗?还是说,从一开始,遗骨就不在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秦枫旁若无人的检查着棺材。
“这怎么可能!”沃尔夫提高了声音,“当年受陛下指派,我亲手将王菲的遗骨安葬在这个秘密的场所,这个地方只有我和德森普知道,其他人根本找不到这里!”
“那就是德森普先生有问题了?”
“不,德森普不可能背叛我!”
“好吧。”尤瑟叹了口气,“那么我该如何向公主殿下禀报呢?”
沃尔夫陷入了沉默,他握紧双拳,肩膀轻轻颤抖。从他的反应来看,尤瑟觉得他应该不知道遗骨失踪的事情。
“秦枫,”尤瑟问,“有什么发现吗?”
检查棺木的秦枫抬起头来,将一个发光的小玩意递给尤瑟。
“棺材刚开始并不是空的,”她说,“确实有存放尸体的痕迹,但是不排除有人盗走遗体的可能性,只是……”
尤瑟望着掌中的物体,那是一串白金项链,上面有个吊坠,轻轻按动吊坠上的按钮,它咔嚓一声弹开了,一张褪色的照片出现在里面。照片上一位漂亮的年轻女性正一脸幸福的抱着一个婴儿,她有着一头红发,跟婴儿的头发一样。
“这是王妃殿下的遗物。”尤瑟判断。
“这串项链一直挂在她的脖子上,”沃尔夫说,“王妃的遗体是我负责收敛的,是我将她放进了这个棺材,当时项链就在她身上。”
“那么请告诉我,”尤瑟握紧了项链,“卡特琳娜王妃是怎么死的?”
沃尔夫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
“卡特琳娜殿下是被人杀死的,”老仆德森普替主人回答了问题,“一把匕首刺进了她的心脏,当场死亡。”
“凶手是谁?”尤瑟问。
“不知道,”德森普摇了摇头,“当时在场的人都被盛怒的皇帝陛下处决了。”
尤瑟陷入了沉默,将项链在手中展开,白金的吊坠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她将吊坠交给秦枫,然后抱紧了双臂,单薄的法衣无法抵御地下墓室中的寒气。
“洛伦兹总督阁下,”她说,“我相信你没有擅离职守,否则的话以你伯爵的地位,早就离开这座孤岛了。不过任务失败,我会向公主殿下如实报告,并承担责任。”
“实在……对不起。”沃尔夫诚心诚意的道歉。
尤瑟向他行礼,带着秦枫离开了地下墓室。
通过探险者号上的远程无线电将任务失败的消息通知飓风堡,尤瑟忐忑不安的等待菲丽希雅回电。然而接到的命令却非常简单:7月15日前在帝都会面。
探险者号重新起航,船上不过这一次却是空船,洛卡丽兰并没有特别出色的物产,总的来说它是一座贫瘠而荒芜的浮岛,唯一能做的,只是作为北方的一个补给站,为北部航线的浮空船补充燃料。尤瑟和秦枫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空船启航,这样的话探险者号能够以最高航速行驶。
空荡荡的港口毫无生气,一些孩童站在码头上看着探险者号离港。尤瑟站在舰桥上,望着那些孩子们,他们大概很憧憬自由自在的航海者吧?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类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浮岛,对于被虚空之海吞噬的恐惧深深地缠绕着人们。要想成为一名魔动甲胄驾驶员,仅有向往天空的理想还不够,还要拥有克服虚空之海的恐惧的坚定决心。船尾推进器全速运转,螺旋桨发出愉快的嗡嗡声,探险者号开始加速,将港口抛在身后。
与此同时教会的布道船也拔锚启航,离开了洛卡丽兰。
布道船只是个伪装,这艘名为“虔诚信徒”号的浮空船实际上是是刺客庭的移动基地,在它的核心处,一间密室被严密地保护着。为了保护这里的秘密,必要时炸掉整艘船也在所不惜。阿斯莫德走进了密室,身后的自动门无声的关闭,两名身穿黑衣的蒙面刺客守在门口,腰间的短刀散发出死亡的光辉。阿斯莫德在金属制造的控制台前坐下,全息投影仪随之启动,在半空中浮现出的幻影构成了法皇的面孔。
“属下失败了。”阿斯莫德简短的报告。
“没想到你会失手,阿斯莫德。”法皇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不过算了,你的任务到此为止,我有新的使命交给你。”
“倪下?”阿斯莫德有点意外。
“莫尔德拉克主教在帝都遇到了麻烦,”法皇说,“你现在立刻去支援她,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务必让她带着秘密被翼神感召。”
“遵命。”阿斯莫德低下头去。
通讯结束,法皇的影像消失了,阿斯莫德舒展开肩膀,却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莫尔德拉克主教是翼神教的三位红衣主教之一,她前往帝都是为了和帝国进行谈判,翼神教的信徒遍布世界,但是卡洛斯三世登基后,帝国却强硬的打压翼神教,甚至不惜摧毁教会。但是帝国强大的军力又使教会无可奈何,只好采取怀柔政策。但是帝国的条件却无法接受,他们要求翼神教交出保存的古代魔导技术,以换取传教的自由权。翼神教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所以双方陷入了持久的拉锯战。
如果谈判失败,双方开始混战会怎么样呢?阿斯莫德开始在心中描绘双方厮杀的景象,嘴角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恐怖的笑容。她恨不得现在就把皇帝杀掉,以换取更多杀戮的机会,杀人使她兴奋。
探险者号取道斯特拉斯堡,在那座半要塞化的浮岛装载了一些纺织品,然后折向凤凰城,在凤凰城的商会将纺织品卖掉,然后将辛香料和瓷器以及精美的玻璃器皿装上船。接下来尤瑟指挥探险者号一路向东,进入联邦的空域,因为悬挂了商业联盟的贸易旗,外加一点点贿赂,联邦的边检船并没有找探险者号的麻烦。
斯特兰位于联邦境内,是一个小小的交易站,尤瑟在这将辛香料换成了红茶,然后返回帝国境内。距离7月15日越来越近,尤瑟开始将航线指向帝都。由于她深不见底的魔力支撑着探险者号的灵子炉,在完全不消耗魔素的情况下,探险者号具有近乎无限的航程。所以,探险者号不像其它商船那样必须在耗尽燃料之前找个地方补充魔素,所以能够选择的航线要多得多。
不过燃料舱一直空着容易引起怀疑,探险者号为了掩人耳目装载了一定量的燃料,大约够它航行一周左右。
天气越来越热。
蔚蓝的天空透出夏日特有的蓝色,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样,尤瑟站在舰桥上,用望远镜观察前方。虽然有着固有魔术试广域感知,但是她依然习惯于用眼睛搜索目标。万里晴空,骄阳似火。探险者号的甲板被晒得火辣辣的,虽然抽风机一个劲的工作,但是船舱内依然闷热无比。几乎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走廊上依然弥漫着暑热。而那些肌肉发的昆仑奴们,黝黑的皮肤上沾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像橄榄油一样闪闪发光,透出男性的阳刚之美。
“好热……”尤瑟擦了擦汗水,此时他穿着长裤,但是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此时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微微隆起的胸口处,两枚小樱桃若隐若现。
“舵手!”她转身命令,“维持现有航速航向。”
“遵命,主人。”掌舵的昆仑奴回答。
“特里斯坦先生,这里就交给你了,”尤瑟对坐在舰长席上的不死者说,“实在太热了,我去洗个澡。”
“去吧去吧,”特里斯坦挥动化为白骨的手,“死人感觉不到热,这是好处吗?”
“也许吧。我走啦,拜拜。”
说完尤瑟走出舰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舷梯。舵手和航海长对视一眼,两名昆仑奴一起露出了笑容,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
“都给俺认真点!”特里斯坦翘起二郎腿,“忘了船长的命令了吗?保持航向。”
“遵命,先生。”两名奴隶异口同声的说,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他们心底仍对这具会动的骷髅保持着恐惧。
浴室位于船尾,这里本来是游廊,不过尤瑟觉得没什么用就在改造的时候把它拆除了,然后改装成浴室。本来,魔素燃烧之后水蒸汽会从里面跑出来,经过冷凝系统冷却后,就变成了纯净的水。不过,探险者号的而灵子炉并不燃烧魔素,随意船上的供水问题一度困扰着尤瑟。但是,从来艾尔那里继承下来的古代魔导知识帮了大忙,尤瑟将水的咒文刻印在水箱内侧,只要注入魔力便可以生成水。
于是,船上的供水问题被完美的解决了,船尾的浴室成了船员们清洁身体的场所,特别是在这炎热的日子里,能洗个澡简直是一种幸福。
为水箱注入魔力,尤瑟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淋浴下方的水龙头,清凉的水从天而降,沐浴在这清水之中,浑身上下别提有多舒服了。浴室的窗户全都打开了,无尽的虚空之海笼罩着昔日的大地,此时也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用毛巾把身体擦干,尤瑟把衬衫搭在肩上,穿着长裤赤着脚走出了浴室,正好遇到秦枫。
“水不错,”她举起一只手打招呼,“也来洗个澡吗?”
但是秦枫却一脸愠色。
“怎么了?”尤瑟一边问一边披上衬衣,将潮湿的长发甩到背后,“秦枫小姐?您好像在生气……”
“尊主。”秦枫缓缓的开口说,“请您稍微有一点女孩子的自觉。”
尤瑟不禁愣住了。她不禁低头审视自己的样子。光着脚只穿着一条单裤,潮湿的银发从肩头垂下,湿润的发丝刚好遮住微微隆起的胸部,白皙的皮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透出青涩的柔美气息。
“您对自己的美貌也许缺乏认识,在旁人看来,您绝对是超乎常人规格之外的美少女,所以……”秦枫以惊人的气势逼近尤瑟,“即使在你自己的船上,像这样光着上半身到处走成何体统!淑女必须保持淑女的矜持,而您显然缺乏这样的自觉。而缺乏这种自觉的您只会给大家带来烦恼,而尊主居然浑然不觉。”
尤瑟完全被秦枫的气势压倒了,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动弹不得。
“所以,从现在开始。”秦枫抓住了她的肩膀,“妾身必须将您从头进行教育。”
随着肩膀上的握力逐渐增大,尤瑟只好点头。于是她就保持着现在的姿势,被秦枫拖进了船长室。
检查衣柜之后的结果令秦枫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船长室的衣柜有三个,其中两个都装满了前任船长,那位被处决的奴隶商人收藏的各种各样的衣服,不过这些衣服距离正常人的穿着标准实在是太过遥远。尤瑟的衣柜在最后面,里面挂着帝国军的少尉制服、飞行员的飞行服、还有就是衬衣长裤这种完全不合身的男士服装。属于女性的服装仅有一件参加贵族宴会时菲利希亚公主为她准备的礼服,但是这件礼服平时又穿不出来。
更加糟糕的是,女孩子必备的内衣胸罩居然一件都没有。
“尊主,”秦枫转过身来,鞠躬谢罪,“妾身应该早点注意到这些的……您居然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淑女的自觉。”
“抱歉……”尤瑟盘着腿坐在床上,“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肤浅……”原先自己是男人的事情,打死也不能说出来……
一面镜子被摆在了尤瑟面前,一位银发的美少女在镜子里瞪着她。尤瑟不禁移开了目光,就是再怎么逃避现实,镜子面前也无可逃避。
“尊主,”秦枫从镜子后面走了出来,“请您认清现实。”
“现实,我已近充分认清了……”尤瑟推开镜子。
“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秦枫早有准备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件白色的丝织品,尤瑟不禁皱眉,那是女生的内裤。
她怀着决然的心情伸出手去,心中好像失去了什么。
探险者号向帝都航行,由于魔王军袭击的缘故,航线上的商船比平时少了许多,有时候几天都看不到一艘船。天气依然出奇的好,距离台风频繁袭击的日子还十分遥远,探险者号在明媚的阳光下航行,前甲板和后甲板都撑起了白色的遮阳棚,船体下部的灵子炉释放出绿色的光粒子,犹如飞舞的流萤。两名昆仑奴站在瞭望台上,为了遮挡阳光,瞭望台上方撑起了伞形的遮阳棚。
突然,一个漂浮在虚空之海上的物体进入了瞭望哨的视野,那是一艘救生艇。
“舰桥,”昆仑奴拿起了传声筒,“这里是瞭望哨,11点钟方向,距离2000,发现救生艇一艘。”
“收到,这就通知船长。”
几分钟后,身穿白色法衣的尤瑟走进了舰桥,她身上的这件法衣与秦枫的款式十分相似,红色的腰带使她的身材凸现出来,与束在脑后的长发十分搭配。正在操舵的舵手和研究海图的航海长不禁多看了几眼。
“报告情况!”尤瑟用不容辩驳的口吻命令。
两名奴隶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前的美少女是他们的主人,这艘船的船长,他们再次充分的认识掉了这一点。
“主人,”航海长报告,“上午10:28分瞭望哨报告发现一艘救生艇,距离2000。”
“方位呢?”尤瑟拿起望远镜。
“目前在7点钟方向。”航海长说,“距离1200。”
尤瑟将望远镜转了过去,在航海长说的方位和距离上,她看到了一艘救生艇。这艘小艇上方有两个气囊,利用氦气提供升力,悬挂在氦气气囊下方的吊篮中似乎有人。
沉思片刻,尤瑟命令:“停止前进,调头!我们把人捞起来。”
“遵命。”舵手高声回答。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探险者号靠近了救生艇,尤瑟和甲板长站在船舷边,还有三名手持钩杆的奴隶。探险者号的推进器关闭,进入惯性航行状态,因为风的缘故,浮空船不可能完全停下来,但是,如果利用风向,则可以达到配合目标的相对速度。因为现在正在刮南风,所以探险者号在接近目标之前绕了一圈,从南方慢慢接近。
当两者距离缩短到10米的时候,尤瑟命令放出钩杆。两名昆仑奴按照命令将钩杆伸出,准确的勾住了救生艇侧面的绳索,将它拉了过来。当救生艇靠近船舷,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尸体腐烂的气息,尤瑟不禁皱起了眉头。救生艇上躺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是传教士的打扮,而且三人都受了伤。
“翼神教……”尤瑟不禁抿起了嘴巴,小声命令,“去让特里斯坦先躲一下,把盔甲穿上再出来。”
“遵命。”一名奴隶点头离开。
“还愣着干什么,”尤瑟对其他人说,“把人先救上来。”
奴隶们将受伤的传教士从救生艇上抬到甲板上,尤瑟检查了他们的伤势,发现两名男性已经死亡,只剩下那名修女还有气息。不过她伤的挺重,腹部被开了一个大口子,尤瑟聚集魔力,展开魔术式“治愈之泉”暂时堵住了伤口。奴隶们望着传教士腹部逐渐消失的伤口,目光中充满了敬畏,每一次目睹尤瑟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们都会对她加深敬畏。但是,奴隶们很清楚自己的主人对他们也会毫不保留的使用力量,他们早已将自己的忠诚全部献上。
“可以了。”尤瑟擦了擦汗,“先把幸存者抬到客舱去,把尸体先放在后甲板。”
“是的,主人。”甲板长转身命令,“你们几个,搭把手。”
奴隶们迅速行动起来,将受伤的女性传教士抬到了客舱,然后把尸体放在了后部甲板。与此同时,穿好盔甲的特里斯坦和秦枫来到了甲板上。
“大小姐?”特里斯坦问,“你把这俩货作了?”
“怎么可能,”尤瑟摆了摆手,“他们死了一段时间了,至少也有两天。”
秦枫一言不发的蹲下去,解开尸体的衣服,检查它们。
“尊主,”她说,“这两个人是圣殿骑士。”
“圣殿骑士?”尤瑟重新望向甲板上的尸体,“对于传教士来说,这两位确实太魁梧了,不过圣殿骑士……”
秦枫把一个徽章递给尤瑟,那是圣殿骑士的圣印。
“圣殿骑士,而且是两个。”特里斯坦抱着双臂,“我对翼神教了解不多,但是一般来说,普通的传教士是没有资格调用圣殿骑士的。”
“的确如此,”尤瑟看着两具尸体,“而且他们的打扮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同意。”秦枫点了点头。
“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尤瑟叹了口气,“可惜死人不会说话。”
“不如把巴尔巴罗斯号叫来,”特里斯坦提议,“奥尔贝德船长能把他们从死亡中唤醒,也许能知道些什么。”
“你忘了?”尤瑟看了他一眼,“上次复生圣殿骑士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只是个意外!”特里斯坦的辩解更像是在呻吟。
“总之,死者安息。”尤瑟作了合掌的动作,“愿你们前往灵魂之海,轮回转生。”
说完,她摆了摆手,几名昆仑奴将尸体抛进了虚空之海。远方的地平线上,久违的塔状风暴云正在接近,巨大的云团直达平流层边缘,阴暗的底部不时闪烁电光。尤瑟扶着船舷的栏杆,任由湿润的风吹散长发。
暴风雨就要来了。
为了躲避风暴,探险者号专向东北航行,巨大的风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尤瑟命令向周围发出广域无线电通讯,向所有的船只报告风暴的位置和行进方向。天气变化太快了,本来一望无际的晴空瞬间乌云密布,狂风吹打着探险者号铝合金制造的船体,空转的螺旋桨发出嗡嗡的声音。
特里斯坦一把推开精疲力尽的舵手,亲自掌舵,尤瑟穿着雨衣站在前方,手持望远镜。因为害怕桅杆折断,所以在风力变强的时候尤瑟便命令瞭望哨撤离。奴隶们齐心协力,总算在风势变强之前将甲板上的遮阳棚收好。做好了一切准备,风暴也从后面逼近了探险者号,漆黑的云层低低的压了过来,仿佛要将天地吞噬殆尽。
暴雨倾泻而下,甲板上蒙上了一层水雾,舰桥玻璃上的圆形雨刷器不停地转动,将玻璃上的雨水刷掉,以保证视野。尤瑟用广域感知探查了风暴的结构,命令转向西北方,这样的话探险者号会从风暴的边缘划过,从而避开内层的强风区。
狂风和暴雨持续蹂躏着探险者号,船体龙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好像马上就会折断一样。突然一声巨响,金属碎片从后甲板飞走,原来临时安装的舱室经不住强风,从船体上被连根拔起,收纳在里面的物品四散纷飞,消失在暴雨中。
“报告损伤情况!”尤瑟在传声筒中喊道。
“后方甲板受损。”甲板长报告,“我们正在堵住缺口。”
“注意安全。”尤瑟吩咐,“我不希望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她合上传声筒,重新拿起望远镜。一道闪电从头顶划过,隆隆的雷声紧随而至。震动着她的鼓膜。
船身剧烈地摇晃着,船舱内的照明灯释放出微弱的光,那些没有固定的物品随着船身的摇摆来回滚动,不过训练有素的船员锁好了大部分柜子。秦枫把自己固定在椅子上,忍受着强烈的呕吐感,她现在已经彻底晕船了,完全动弹不得。在她身边,那位受伤的修女也被约束带固定在了床上,她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面无血色。
秦枫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这场风暴。
六个小时后,探险者号终于穿过了风暴,漆黑的乌云被甩在了身后,望着地平线上缓缓下落的夕阳,尤瑟不禁松了口气。昆仑奴们忙碌起来,清理一片狼藉的后甲板,尤瑟站在舰桥上指挥他们。整个后甲板惨不忍睹,临时加装的一小节船舱被整个掀掉,只剩下残破的金属片和弯曲的支撑桁架。
“真是损失惨重啊。”尤瑟叹了口气。
“至少船还在,”特里斯坦抱着只剩白骨的双臂,“不过,巴尔巴罗斯号可不会被风暴搞成这幅惨状,鬼船是无敌的。”
“少说风凉话,”尤瑟撇了撇嘴,“你怎么不说鬼船上还有个深渊之卵呢。”
就在这时,秦枫摇摇晃晃的走上舰桥,她脸色苍白,好像生了大病。
“尊主,”她躬身行礼,“那位修女醒来了。”
“我的天,你怎么啦。”尤瑟扶住了虚弱的秦枫,“秦枫小姐?你病了吗?”
“晕船吧?”特里斯坦走了过来,“那些刚上船的小兵们经常这样,不过只要把他们绑在船舷上,一个夜晚就能客服晕船。”
“你原来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尤瑟皱起了眉头。
“秘密,”特里斯坦张开下颚,“奥尔贝德船长要俺保密。”
“好吧,帮个忙。”尤瑟把秦枫放在舰长席上,“秦枫小姐在这里休息,航海长,交给你了。”
“遵命。”略显疲惫的奴隶轻轻鞠躬。
“特里斯坦,过来。”尤瑟招了招手,不死者走了过去。
“有何吩咐?”它问。
“我们去看看那位修女大人。”尤瑟说,“本来我想让秦枫当船长的,但是现在她状态不好,你去把全身铠穿上,给我扮演大人的角色。”
“好吧,”特里斯坦点了点头,“毕竟小孩有很多不便。”
“要你管啊!”尤瑟被戳到了痛处。
两人就这样走进了船舱,但是接下来他们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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